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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,明月高懸,淡紫色的光暈傾灑一地,楊樹在月下立得筆挺,投落的陰影處有一纖細的身影在晃動。
炊煙裊裊升起,不多時,烤肉的香氣隨風飄散開來。
芳婷一面炙烤著山雀,一面自言自語道:“影尊一定要喜歡吃啊,上仙保祐我可得影尊垂青,上仙保祐……”
“好香啊!”略顯尖細的聲音入耳,芳婷背脊一僵,艱難地轉過身,就見梅樹上挂著一朵盛放的桃花,也不知是從何處飄來的。
“呼!”她長出一口氣,拍著胸脯慶倖道:“嚇死我了,我還以為有妖怪呢!”
“放心,迷離之境很安全的!”桃花怪説著,在芳婷扭頭看向它時友好地招了招手。
“啊!”振聾發聵的尖叫聲驚起無數鳥雀,芳婷手中的木棍一松,烤雀應聲落入炭火中:“妖怪啊!”
“哪有妖怪?哪有妖怪?”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,原本挂在梅樹上的桃花一躍而起,撲入驚慌的芳婷懷中,緊緊扒著她的衣裳,花瓣止不住地顫栗:“不要吃我啊,我只是一朵花,要吃就吃她,她細皮嫩肉的,味道肯定好,我都已經幫你抓住她了,還請大王放過小的!”
“啊,妖怪!救命啊,上仙救命!”
“嗚,妖怪!救命啊,尊上救命!”
“……”
“唔!”喧鬧聲入耳,祥雲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付雲睜開眼,懶懶地半支起身子,精緻的臉上帶著一絲被吵醒的慍怒。
“頭好疼。”揉著發脹的太陽穴,付雲手按在座下的祥雲上,雲便朝聲源處飛去。
離得近了,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生著篝火,而篝火旁是一素衣墨發的年輕女子,此刻她正狼狽地在地上竄跳。再定睛細瞧,可以看見一朵桃花扒拉在女子的腰帶上。
“啊啊啊,別纏著我,下去,快下去!”芳婷嚇得都快哭了,雙手不住地撲騰,就是拍不到桃花怪。
“尊上,快來救救小桃,有妖怪,嗚嗚嗚,尊上……”桃花怪根本不知對方口中的妖怪就是它,只知一個勁地喚著付雲,同時緊緊扒住芳婷,生怕自己落單吸引了妖怪的注意力。
“本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花座?”看著下方驚恐混亂的場面,付雲捂臉,尚來不及痛心,就被熄滅的火炭中焦酥金黃的烤山雀吸引了視線。
深吸一口氣,可以嗅到夾雜在花香中的肉香,她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。
祥雲輕飄飄地從一人一花的上頭劃過,付雲素手勾了勾,烤山雀便從炭火中飛起。
“好香啊,這個東西可以吃嗎?”上下左右地研究半響,付雲抓起烤山雀伸到芳婷面前晃了晃:“凡人,這是你們人的吃食嗎?”
“……影尊……”當看清面前的人,芳婷“哇”地大哭出聲:“影尊,有妖怪,有妖怪!”
“哇!”一聲更為尖銳嘹亮的哭聲響起,生生將芳婷的哭聲壓下:“尊上,小桃好怕,有妖怪入了迷離之境!”
見到救星,桃花怪鬆開扒著芳婷腰帶的花瓣,一頭扎入付雲懷中,一面啜泣抹淚一面蹭著她的胸口:“尊上你終於來了,你要再不來小桃就成了妖怪丹爐裏的丹藥。”
擰眉看著手中的吃食,付雲不知從何處下口,但那香氣實在太誘人,她也就顧不得這些,當下張口咬住雀腿,含糊不清地應道:“腦子不好使就別老看那些個凡人胡謅的話本,會煉丹的是道士,不是妖怪,沒事別自己嚇自己。”
“尊上,真的有妖怪!”桃花怪可憐巴巴地扒著她的衣領,花萼直直指向站在篝火旁的芳婷:“這個凡人看到了,尊上若是不信可以問她。”
“……”芳婷怔然地看著眼前“和諧”的場景,面上淚跡猶存,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付雲不忍説出滑稽的真相。
“喂,凡人,説你呢,我家尊上來了,妖怪在哪還不快説!”桃花怪飛到女子面前,用花萼拍了拍她的肩,口吻嚴肅而正義:“放心大膽地説,我家尊上是四海八荒有名的厲害,一根手指頭就能彈死那些作亂的小怪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芳婷哭笑不得,不知當如何開口。
“小桃,你不就是妖怪嗎!”付雲涼涼地揭露真相。
“我?”桃花怪用花萼指著自己,語氣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。可看著自家尊上一副“就是你”的模樣,桃花怪忍不住扭頭,就見芳婷咧著嘴,笑得分外尷尬,像是默認了這個説法。
“嗚嗚嗚,尊上,她説我是妖怪!”花瓣上滲出水來,“啪嗒”“啪嗒”地往下滴,很快將土地打濕,暈出一圈深棕色。
“她説的是實話。”付雲言罷,將最後一塊雀肉放入口中,滿足地半瞇起眼,細細品嘗著其中風味。
她活了將近兩萬年,從未涉足煙火之地,但奇怪的是,她嗅到了煙火灼燒山雀的味道不僅不厭惡,反倒生了饞癮,好似她很久之前曾品嘗過其中滋味,這熟悉的感覺叫她百思不得解。
“小仙,是芳婷有眼無珠,還請您莫怪。”眼看桃花怪哭得一抽一抽的,芳婷心坎某處柔軟被擊中。
她伸出手指輕輕撫著它的花瓣,想以此表達安慰,不料卻被拍開。
“我……”
“尊上,這個凡人就是個女流氓,她摸小桃的胸。”桃花怪扯著嗓子控訴,話音方落,便惹來一陣輕笑。
芳婷堪堪升起的尷尬被這輕快的笑聲衝散,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付雲,她亦忍不住掩唇。
“小桃,過來。”付雲含笑招手,桃花怪歡喜地飄到她掌心上。
“瞧你這出息樣!”戳了戳它的花蕊,付雲嗔道:“你好歹也是個妖怪,怎一聽得有妖怪就走不動道了,還躲在凡人身上,難不成你指著她來護你?”
“小桃才沒指著她保護呢!”抱著付雲的指頭,桃花怪小聲嘀咕道:“小桃只是想著,能進入迷離之境的妖怪絕非等閒之輩,小桃無論逃還是打肯定都不是敵手,還不如拉個人幫忙擋著,她大個耐吃,指不定能撐到尊上趕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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