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銘與言卿一路比肩出了夜總會。
夜風微涼,言卿緊湊到金銘身邊,將左手伸進了金銘的褲袋裏,隔著舒適而薄的衣料,他大腿上的溫熱更襯得她小手冰涼。讓人心疼的冰涼。
金銘沒有拒絕,卻皺了皺眉:“今天的事,還沒找你算賬。”
金銘明顯是要教訓她明明有錢,卻要冒險賭博,而且還下脫衣賭注,任性胡為。言卿打著哈哈:“可以不花一分一毫把人救出來,為什麼還要浪費三十萬?月縣近郊可以買套房子了。”
金銘深深地看著不知悔改的言卿,苦口婆心地勸道:“賭博是犯法的。知法犯法。你太貪玩了,還很貪財。這是缺點,得改。”
言卿撅撅嘴,反駁:“給錢就給人,跟綁架有什麼區別?如果我們還由著他的性子,不是助紂為虐麼?”
金銘忽然駐步,神色一正:“狡辯。”
言卿吐吐舌頭,做了個鬼臉:“教官説得是,教官説什麼都對。我改,我改,我一定改,痛改前非,重新做人。”
“敷衍。”
言卿指天發誓:“今晚回去之後就把三十萬轉到淩雲福利院,絕對不貪污,絕對不貪財。以後逢賭不賭,退避三舍,見到賭博還要打電話給公安局舉報。行了吧?”
金銘挑挑眉,沒説話,繼續走。他心情不好時,就會選擇沉默。
言卿了悟,趕緊拍拍馬屁,討討歡心:“教官今天在D城表現真是太棒了。先用絕對勢力碾壓對方,然後再送個糖衣炮彈,安撫之後又威懾。簡直是全民偶像。可惜錯過了你英姿煞爽的打鬥場面。遺憾啊太遺憾了。”
然而馬屁似乎拍在了馬蹄上。
金銘不僅沒説話,還把言卿的手從自己的褲袋裏拔出來。言卿面色一黯,微微失落,他紳士、週到,卻絕不是溫柔、憐惜。
這時,金銘淡淡地説:“另一隻。”
言卿眸子一亮,嘴角笑開,樂顛顛地將右手塞進他的褲袋裏,吸取他的暖意。這個姿勢走路有點怪異,言卿卻開心不已:“教官,你對我這麼體貼,我會誤會你對我有意思的。”
“得了便宜還賣乖。”
“嘻嘻。”言卿笑出聲,甜蜜從內而外,散發出來,眼角眉梢都是沁人的甜膩芳香。
金銘一路送言卿回家。
絕弦古鎮,君臨客棧,520號套房。
到了門口,金銘駐步。言卿開門,邀請道:“教官,都到了門前,不來一杯言氏特調再走嗎?”
言卿是花式調酒師,將魔術、雜技與調酒術完美地結合,整個月縣,無人能出其右。而且她每週只在初見酒吧,調一杯酒,賣到天價。
愛酒的人,愛逛酒吧的人,都以能喝上一杯言氏特調為豪。
金銘口福卻比任何人都好,言卿隨時願意……在她家裏,為他破例,為他調酒。但是,尋常,金銘肯定會拒絕,然後瀟灑地離開。
今夜,金銘出人意料地進了屋。他有話跟她説。
金銘坐在沙發上,看著言卿在酒櫃前搗鼓。不如舞臺上花哨,沒有酒吧裏的詭麗,她只是認真地兌酒,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簡約之美。金銘看了許久許久,回過神來,才忽然一問:“準備進軍國際調酒節嗎?”
去年,言卿22歲,剛剛大學畢業,就在全國調酒師大賽中拿下冠軍,得到調酒大師的稱謂,粉絲稱之為“史上最年輕的調酒女王”“最美調酒師”“全才調酒師”。前途無量。
言卿行雲流水的動作不停,甚至還轉頭笑了笑:“教官希望我參加嗎?”
“你的路還很長。”金銘點點頭。言卿年輕貌美,機敏有才,很會演戲,調酒、魔術與雜技均是一絕,從月縣到全國,走向國際,不無可能。
“當初是為了配合我哥酒吧開業宣傳,外加我哥許下重諾,拿到冠軍就送車給我。所以我才去參加全國賽的。”言卿志不在此啊!她從沒想過將她爸爸的調酒技術發揚光大,目前為止也只收了半吊子徒弟賀明。
“小財迷!”金銘有些無奈地搖頭。
但是這麼愛財的言卿,當初調酒師大賽光華一閃後,拒絕許多影視公司的邀請,堅決不入影視圈。低調回老家,窩在這小地方。
沉默了一瞬,金銘又問道:“這麼愛財,為什麼不上節目?”
言卿手上動作一收,端著一杯顏色烏七八糟的酒,慢悠悠地朝著金銘走去:“我不希望被我媽看到。別説我了,説説你吧,你高調現身D城,不少人肯定會調查你。”
金銘現在的身份是絕弦公司新聘的保安,但經此一事,肯定會有很多人對金銘好奇,而他偏偏不是無名小卒。生平事跡,祖宗三代,可能都會被翻出來。
年紀輕輕,博士學位,上校軍銜,立功無數,號稱‘軍神’,全國比武綜合第一、槍法第二。這樣的人,突然退出部隊,又跑到小城的小公司當保安,簡直不可思議。
金銘不以為然,嘆了口氣:“得罪高官上級,導致軍旅生涯失意的年輕人,回老家找份尋常工作,準備安度余生。難道很難讓人接受?”
言卿將酒杯遞給金銘,隔著茶几,坐到他對面:“不如説你在追求我,也許更有説服力。比如今天,你單槍匹馬闖進D城,別人都當你衝冠一怒為紅顏,虧得我還陪你演戲。”
“難道你不認為我是衝冠一怒為紅顏?”金銘晃蕩著高腳杯,不知道言卿到底放了哪些酒和配料,這杯酒看起來很是古怪。
搖著搖著,渾雜的顏色逐漸融為深邃的紅。
“嘗嘗。品名:暗戀的滋味。在懵懂無知的年紀,喜歡上一個人,一定是五味雜陳的,直到歲月沉澱出深情,才知道一顆心火熱不減。”言卿緩緩説著,凝視金銘,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滿滿傾慕。她俯著身,托腮靠在茶几上,這個角度讓抹胸裙裏的美景,恰當地展露。
美酒,美色,皆可餐。
金銘勾著笑,抿了一口,舌尖滌蕩著酒香,正如言卿所説,剛開始幾種混雜口味的烈酒四處亂撞,吞下去再回味,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熱辣。
“喜歡嗎?”言卿將身子更靠近了一點。
“不錯。言卿出品,必屬精品。”金銘放下酒杯,這杯酒實在重口,像是喝下了一把火,一路燒到了胃裏。
“我是問,你喜歡我對你的表白嗎?”言卿拿過酒杯,旋轉半圈,就著金銘剛剛喝過的位置,輕抿了一小口。
空氣裏是酒香,酒香裏是曖昧的味道。
金銘撇開目光,言卿從來都坦率露骨,習慣性地調戲他。他除了回避和沉默,還能怎麼回應?
繼續沉默下去,金銘就該找理由逃走了。言卿收回身子,另開話題,打破沉默:“那個‘寵物口糧’到底是什麼東西?HERO又是誰?”
“寵物口糧就是寵物吃的東西,而HERO是賣寵物口糧的。”金銘拿過那杯“初戀的味道”,喝了一大口。
言卿笑望著他,心知他在掩飾:“其實你不説我也知道。新王上位,嚴打黃賭毒。禁毒會邀軍情局入夥。月縣早在十多年前,就傳聞藏著一個大毒梟。最近D城有人涉毒,這是一條線。你故意用反社會行為,吸引大眾注意,其實只是想吸引某一個人而已。你還拋出巨大誘餌,借助龍彬,確保足夠吸引那個人。那個人應該就是龍彬口中的HERO!”
金銘不置可否,眼瞳在暖色調夜燈下,柔和而深邃。
言卿自顧自繼續説,聲音甜膩乖嗲:“放長線,下重誘,釣大魚。教官好高明哦!人家好佩服哦!”
“小貓。再有點下酒菜就好了。”金銘無奈笑笑,他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,辣得厲害。反正都是言卿自説自話,他沒有承認,也沒有否認。但是沉默,大多時候代表默認。
言卿撲哧一笑。
明明才32歲,又是個功成名就的男人,偏偏把紅酒喝出了滄桑感,像六七十歲老頭在喝著老白幹,遺憾著沒有花生零嘴搭配。可惜,言卿從來不會自己開火做飯,也沒有吃零食的習慣,家裏在吃食方面,幾乎空空如也。
但是,金銘的話,言卿從來都認真對待。她起身,搗鼓著水果拼盤:“我是不知名的小魔術師,只會打有準備的仗,不是神仙妖怪,不會法術,變不出美食。哎。”
她速度很快,一大盤熱帶風情椰樹沙灘拼盤就成了,青提是椰果,獼猴桃化身椰樹葉子,香蕉為椰樹榦,火龍果則是沙灘。紅色果醬在水果盤邊上,滑出了外文字母:ILOVEYOUFOREVER!
處處用心,時時示愛。但註定得不到回應。
金銘一邊吃水果,一邊喝酒。
酒喝完了,人也走了。
叮咚!
金銘站在君臨客棧的大門,滑開手機,就看到來自“小貓”的短信:撩不到教官,好氣哦!
金銘無奈笑笑,滿臉都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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